“兜兜!”床上靜靜躺著的小家伙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亮清亮的。
雖然能看出其中的疲憊,可卻仍舊十分靈活地轉動了兩圈。
顧嬌嬌喜不自勝,走過去握住了他的手,“兜兜,你醒了!”
“太好了,媽咪的寶貝,你終于醒了。”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會不會痛?告訴媽咪……”
小家伙呼吸了幾次,身上還插著管子,根本沒辦法發出聲音。
可眼底的急切之意格外明顯。
幸好容易趕來很快,知道他清醒了之后稍作檢查,便也松了一口氣,“不錯!比預定的清醒時間還要稍早一些。這樣就算是徹底度過危險期了!”
容易說完,幫兜兜摘掉了呼吸器,讓他正常呼吸說話。
“媽咪……”小家伙艱難地喊了她一聲后,整個病房里的氣氛便都輕松了不少。
顧嬌嬌用力點頭,“媽咪在這,媽咪在這里的。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跟媽咪說。”
“沒……”小家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剛醒過來,人整個都很不舒服,連說話都沒力氣。
他等了好一會之后,才勉強能完整地說完一句話。
“你們別吵架。”
顧嬌嬌立時僵住了。
眼淚還蓄在眼眶里,可到嘴邊的話卻都哽在了喉嚨里。
一旁的薄彥辰臉色和她一樣尷尬,冷峻的面龐上難得一次地出現了一抹赧色。
只有容易毫不客氣笑出了聲。
“哈哈,你們倆吵架被兜兜發現了啊?”
說完便立刻被某人橫了一眼。
容易摸了摸鼻尖,“我可是你兒子的救命恩人,薄總,稍微放尊重點。”
薄彥辰將眸光移開,假裝沒聽到容易剛剛說的話,俯下身望著床上剛醒來的小東西,“爸爸沒和你媽咪吵架,就是說話大聲了一點而已。”
是嗎?
小家伙雖然喉嚨干澀不能說太多話,可漂亮的眼兒一瞇,就已經知道他現在不相信。
顧嬌嬌連忙找補,揉了揉他冰冷的掌心,溫柔解釋,“真的真的!媽咪心情不好兇了他一下而已,他哪里敢和我吵架呀,就是一個受氣包嘛。”
“嗯?”
兜兜似懂非懂地眨了下眼睛。
“你乖乖休息,把身體養好才最重要。”顧嬌嬌借此機會轉移了話題,不想與小家伙在這種問題上多做爭論。
病房內空氣格外安靜。
薄彥辰杵在一側,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
男人性情沉穩,情緒向來不外露。
等到小家伙又憋了好久的一口氣,忽然開口。
“你們親一下兜兜就信。”
他終于踉蹌了一下。
“什么?”
“親。”
兜兜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眼睛望了望他,又望了望旁邊的顧嬌嬌。
就是要他們倆親一口,以證清白。
小家伙簡單干脆的要求,卻徹底難住了兩人。
薄彥辰還好,他挑了挑眉,便很自然地走了過去,很理所當然地站在了女孩面前。
眼角余光瞥見床上興致勃勃的小家伙。
內心os。
不愧是親生的崽,就是靠譜!
只有顧嬌嬌小臉上滿是為難之色,磨磨唧唧了好久,也不敢抬起頭和男人對視。
細白的手指緊緊捏在一起,整個人身體都是僵硬的。
“兜兜,媽咪不會騙你的呀,當著你的面親親太尷尬了嘛。”
“騙……過。”
小家伙堅持。
還給了她一個懷疑的眼神。
知道躲不過去,顧嬌嬌便也放下了那些矜持,假裝忘記了先前的一切爭執和矛盾,踮起腳尖,準備在男人臉頰上印下一個吻。
但下一刻,薄彥辰卻立刻反應了過來。
他長臂一伸,隨意至極地便將女孩攬入懷中,順著她墊腳的動作,臉往旁邊一偏,那溫熱的朱唇,便正好印在他唇上。
“唔。”
顧嬌嬌瞪圓了眼。
萬萬沒想到這個男人,在這種時候,當著孩子的面都還占她便宜!
唇覆上之后,薄彥辰便舍不得移開。
輾轉廝磨,若非當著兜兜的面,他恐怕真要用點心思撬開女孩的唇。
此時便只能含著,輕輕吸吮,不敢造次。
兩人已經許久沒有親近過。
這幾日橫亙在彼此之間的矛盾猶如一道鴻溝不可跨越,他心中甚至隱隱有了些害怕的感覺。
生怕過后會被無情拋棄。
可幸好,兜兜醒了。
小家伙還是認他這個爸爸的,有他在,自己再努力,挽回的機會很大。
“差差不多得了。”
眼看著他有點得寸進尺了起來,顧嬌嬌也終于沒了耐心,將人推開。
皺起了秀眉看著他,臉蛋上還泛著一股很淡很淡的緋色,分明是剛剛被吻得過了火,現下連她自己都察覺到渾身都在發燙。
小家伙咯咯地笑,聲音小小的。
可因為這個,本是很差的臉色現在也終于緩和了一些,甚至還能隱約看見一絲暖色。
顧嬌嬌便不再在意剛剛的事。
轉而輕輕幫他蓋好被子。
“兜兜,下次不許這樣了。”
小家伙以后她再告誡自己,不可以再強迫兩個人親親。
便有些心虛地“嗯”了一聲。
下一刻,卻聽見自家媽咪長長嘆了一口氣,“媽咪是大人,你還是個孩子。就算要保護媽咪,也是你長大之后的事情。在這之前,你首先要做的是健康成長。而不是……擋在媽咪面前。”
只要一想到兜兜小小的身子攔在夏知森前面,最后被他直接甩開的畫面,顧嬌嬌就心痛到無法呼吸。
眼圈一下子就又紅透了。
“媽咪希望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再也不要來醫院打針吃藥、做手術……”
那顆小小的腦袋上,好不容易長出來的頭發毛毛,一下子便就又被剃了干凈。
小團子眨巴了下眼睛,看著她紅了眼哭泣,心里一下子著急起來,嘴唇掀了掀連忙安撫,“別哭……”
“不痛……兜兜……沒事。”
眼見著剛做完手術,麻藥都沒完全過的小家伙,就心急地想要去哄她。
顧嬌嬌心中一窒,忽然哭得更厲害了!
“嗚嗚,兜兜……你太好了寶貝,媽咪以后一定一定,再也不讓你遇到一丁點危險。”她抽噎著努力保證,恨不得能代替小家伙受這份苦。
小家伙被她鬧得眼圈也酸酸的,眼看著就要跟著哭起來。
薄彥辰眼疾手快將女孩拉開。
“兜兜剛醒,需要靜養。別讓他情緒那么激動。”
“……嗯吶,知道了。”
她抽了抽鼻子,人其實還懵懵的,隔了一會時間后才勉強反應過來,強忍下哭泣的沖動,安安靜靜站到了一旁。
護士來換過藥水,沒人說話的時候,小家伙一下子就被困意席卷,打了個哈欠便就又睡了過去。
見此情形,薄彥辰則將她帶了出來。
“你干什么?”
她扭動開身體,似是很不喜歡他觸碰。
這個念頭一出,讓男人的臉色瞬間跟著沉了下去,整個人面容上都多出了幾分澀意。
卻只能強忍著,啞聲道。
“你需要休息。”
他語氣強硬,即便離女孩的位置有些距離,可卻阻攔了她想進病房的路,根本不給她一絲一毫逃走的機會。
顧嬌嬌臉神色微微頓了一下,幾乎下意識反駁,“我挺好的!”
“不,你不好。”
身形高大的男人攔在她面前,俊臉溫沉,瞇緊了眸子,姿態強硬地警告她,“你現在臉色很差,嬌嬌,你必須馬上回去休息。”
“我——”
“如果你不想當著兜兜的面暈倒的話,就聽話。”
女孩紅唇囁嚅了下,分明是想說什么的,可話到嘴邊卻還是硬生生收了回去。
她下意識朝病房里看。
虛掩的房門內還能瞧見小家伙熟睡的臉頰,比起先前不省人事的樣子,現在總算是一切都平穩了下來。
顧嬌嬌稍放了心。
心知他說的也有道理,便終于點頭同意,“好。”
“我回去休息,洗個澡收拾一下。下午再過來——”
“晚上。”
薄彥辰垂眸,沒給她再商量的機會,“最快也是晚餐時間,六到七點。你現在回去洗漱吃點東西路上還要耽誤,怎么也得睡夠七個小時。”
“……好。”
貝齒輕輕咬了咬下唇,顧嬌嬌收回目光,很乖巧地點了頭。
只要兜兜一切都好,女孩周身彌漫的那股疏離冷漠,也終于消失了干凈。
沒走幾步,忽地又聽到身后傳來男人熟悉的聲音。
“等等。”
“又怎么——”
一件外套遞了過來。
先前讓她蓋著,后來被她隨意丟棄在走廊椅子上的,他的外套。
“降溫了,出去的時候穿厚點。你沒睡好又傷心過度,抵抗力下降很容易感冒。”
薄彥辰理由充足,讓她一下子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便總算接過,白軟的臉頰浮現出兩只很淺很淺的小酒窩,對著他說了聲“謝謝”。
一樣的疏離淡漠,但總歸比先前連理都不想理他時要好太多。
老男人心中甚慰,目送她離開之后,才重新回到病房里。
對著熟睡的小團子,低聲道。
“別裝睡了,你媽咪回去休息了。”
話音剛落,小家伙緊閉的兩只眸慢慢掀開一條縫,眼珠子轉了一圈,的確沒發現自家媽咪的身影之后,才終于睜大眼睛。
“默契。”
小家伙顧不上聲音嘶啞,迫切想和薄彥辰分享他的喜悅。
剛剛醒過來就發現媽咪情緒也差,臉色也差,便很快給爸爸使了個眼色。
沒想到他這么快就意會了,嘿嘿!
薄彥辰無奈搖頭,“不是默契,是我也正有此打算。看你給了我暗示后就直接睡著,順勢利用而已。”
“嘿嘿。”
小家伙樂呵得很。
似乎每次他自己生病,都比旁人要更灑脫樂觀一些。
以往薄彥辰還只當這小家伙沒心沒肺。
如今看他剛剛關心嬌嬌的表現,便明白了。
兜兜只是看起來大大咧咧,實則心細如發,他每次都是故意裝著無所謂,樂觀天真,其實是怕自己也哭的話,會讓身邊的人更擔心。
尤其是他的媽咪。
察覺到這一點,薄彥辰望向他的眼神也柔軟了不少,啞聲道,“說到底,是爸爸對不住你。”
“嗯?”
他澀然道,“你給我打的電話,我沒接到……”
“唔……”
“抱歉。我當時正在……做別的事情……有些事情麻煩了很久,我沒顧上……我以為不要緊,只是你平時一樣找我而已……對不起兜兜,爸爸甚至沒注意到你說的救我和媽咪有多急切,還以為你是在開玩笑。”
其實一早看到小家伙發來的消息,上面寫了“快來救我和媽咪”,他心底也“咯噔”了一下,擔心得不行。
可很快,能扳倒薄力靖的消息出現,知道機不可失,便下意識選擇了忽視。
如今想來,還是對兜兜的重視不夠。
“哎呀。”
見他沉悶,小家伙重重嘆了一口氣,還小大人似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不怕!”
“有我——”
反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砰砰作響。
薄彥辰看得心驚肉跳,趕忙阻止他,“別亂動。”
“保護……媽咪……我!”
保護媽咪,有我呢!
小家伙眼兒亮晶晶的,黑白分明的那雙眸子里,分明是一往無前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會被打敗的勇氣。
薄彥辰心口狠狠一窒,一時竟不敢去看他。
“安啦。”
男人低下頭,聽著小家伙脆生生的嗓音,終于從喉嚨深處里,發出了一聲“嗯”。
“知道了。”
父子倆相視一笑,彼此都能看見對方眼底深濃的情緒和決心。
此刻他們能唯一確信的是。
不管是誰,都一定一定要竭盡全力保護好他們生命里最最重要的那個女人!
與此同時。
一路回到夏家的顧嬌嬌,在出租車停在夏家門外的那瞬間,忽地余光一閃,瞧見了角落里出現的一道人影。
“云云?”
她猛地一聲喊,驚動了旁邊的人。
周圍還有不少之前參加老爺子葬禮沒有離開的人,看見她回來,便上前打招呼。
“小孩沒事吧?”
“實在是大少太過分,沒想到他竟這么心狠手辣。到時在董事會上我們一定會讓他退出!他這樣的,不配繼續呆在夏氏集團。”
“你臉色也差,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她聽著周圍紛雜的聲音,目光一徑朝前方看去,卻再沒有瞧見剛剛一閃而過的那道身影。
太像云云了。
這是第二次覺得好像看到了她。
顧嬌嬌收回視線,勉強笑了一下,“兜兜剛度過的危險期,目前還需要觀察。多謝各位關心。”
回到房間,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會是云云的,她都失蹤三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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