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有些痛心疾首的聲音打破了皇極殿中宛若冰雪一般的冷靜,也將眾多官員的思緒重新拉回到了現實之中。
"泰興王于兗州無惡不作,窮奢極欲,但與其同為魯藩宗室的宗人卻被其府中家丁活活亂棍打死..."
"還望陛下勿念私情,準予三法司及地方官府查辦不法宗室。"
順著聲音尋去,只見得垂垂老矣的吏部尚書周嘉謨已然跪在了濕冷的地磚之上,并且以頭伏地。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不但令皇極殿中的朝臣們手足無措,就連御座之上的天子也是驟然起身,驚呼道:"天官.."
作為名副其實的"五朝元老",周嘉謨早在隆慶年間便已然出仕,如今已是八旬高齡。
他說話的分量,可是比剛剛的通政司卿及徐光啟加在一起還要重上數倍不止。
正如群臣所預料的一般,余怒未消的天子怔怔的楞在原地,臉色隱晦不定,好似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不知如何是好。
呼。
見狀,不少官員都是輕嘆了一口氣,望向周嘉謨的眼神中也是帶上了一抹尊敬。
不愧是在"黨爭"最為嚴重的時候,仍能夠恪守己身的"肱股之臣",竟敢當眾給天子"難堪",這份勇氣和操守實在是讓人敬佩。
"臣等附議!"
在一片嘩然聲,內閣首輔李國普及次輔劉鴻訓也是一同出班,"帝師"孫承宗的反應雖然稍慢些,但聲音卻是更為宏亮,眼神也是堅毅的很。
咕嚕。
見到這幾位緋袍重臣出面,皇極殿中頓時響起了一陣吞咽口水的聲音,但心神卻是不敢有半點放松,反而是愈發緊張,同時還隱隱有些期待。
從年關開始,這宗室的"齷齪事"便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如今終是要有個結果了嗎?
剛剛禮部侍郎徐光啟已然將話說的很清楚了,山東兗州泰興王涉及謀逆,暗地里將"白蓮欲孽"奉為上賓。
毫無疑問,如此逾越之舉已然觸碰到了大明天子的底線,泰興王最好的下場也是被囚禁于鳳陽高墻之下,孤獨終老。
但很明顯,吏部尚書周嘉謨及剛剛下場的幾位閣臣卻是不打算如此簡單的將此事揭過。
他們分明是打算將矛頭對準整個宗室。
雖然大明的文官一向與宗室藩王不對付,甚至可以說彼此敵對,但如此"釜底抽薪"的手段還是讓人不寒而栗。
"啟稟陛下.."
正當所有人都在屏氣凝神,等候著高臺之上的天子做出最后決斷的時候,剛剛回班的通政司卿確是再度出列,迎著周遭袍澤各式各樣的眼神,拱手匯報道:"洛陽福王昨日上書,聲稱山東兗州泰興王暗中拉攏各地宗室,欲行不軌之事,特報予陛下知曉。"
嗯?
聽得此話,皇極殿中包括武勛在內的朝臣們都是目瞪口呆的盯著立于殿中,神色如常的通政司卿,心中一陣翻滾。
作為"存在感"最低的九卿,通政司卿一向由"中立派"擔任,負責維持帝國最基本的通訊。
縱然是在"九千歲"魏忠賢權勢熏天的時候,也沒有對通政司卿這個位置下手,隨意安插自己的心腹。
但很明顯,殿中這個一向以"清流"著稱的通政司卿已然暗地里倒向了天子,這節奏把控的實在是巧妙。
"查!"
"傳令河道總督張九德,徹查兗州泰興王,將其背后之人給朕揪出來!"
這一次,上首的天子再沒有半點猶豫,其斬釘截鐵的聲音也是在大殿中悠悠響起。
"明日開廷議,磋商宗室事務!"
許是被怒火沖昏了頭腦,一向冷靜的天子竟是罕見的失了態,毫無感情的撂下一句話之后,便是頭也不回的朝著后殿而去,眨眼間便是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一直立于其左右的司禮監秉筆也是連忙跟在身后,心中卻是微微有些感慨。
洛陽的福王爺是個聰明人吶,亦或者其身旁有高人指點,這道奏本來的可謂恰到好處吶,徹底將泰興王"謀逆"的罪名坐實,同時也讓天子順理成章的將查案的重任交給了駐扎在濟寧府的河道總督。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身為封疆大吏的張九德都是審查此案的最佳人選吶。
見狀,殿中眾臣趕忙躬身相送,但臉上的表情卻是不一而足,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憂心忡忡,也有人悵然若失,暗恨今日光顧著看戲,卻將準備彈劾天子"獨斷專行"之事忘在了腦后。
唯有少許精明的文官面色隱晦不定,陰沉的眸子中也是射出了一道精光,呼吸很是急促,剛剛他們可是聽的清清楚楚。
面對著宗室藩王涉及"謀逆"的情況,年輕氣盛的天子既沒有選擇更為親近的錦衣衛和東廠,也沒有勒令三法司出面,甚至壓根就沒有提及名義上負責宗室事務的宗人府。
而是將如此重任,交給了上任沒多久的河道總督?并放言要將其背后之人給揪出來?
那泰興王朱壽鏞莫說在兗州,就是放眼整個山東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份僅次于其兄長魯王朱壽鋐。
而且迄今為止,朱壽鋐的膝下尚沒有一兒半女,待其亡故之后,這魯王之位十有八九要落到泰興王的頭上。
一念至此,便有幾名朝臣啼笑皆非的搖了搖頭,心道這天子終究還是有些年輕,城府不夠深,稍微碰見些"棘手"的事便是原形畢露。
以泰興王的身份,還有誰能成為其背后之人?
但同樣還有幾人臉色大變,面面相覷之下,皆是瞧出了對方眼眸中的驚恐和錯愕,同時心中認真回想起近些時日于京中傳的沸沸揚揚的"宗室事"。
盡管心中不想承認,但從結果來看,這場看上去有些荒誕的"鬧劇"極有可能是天子自導自演的一場大戲。
一曲終了,河道總督張九德仍是安然無恙,并且還領到了一樁新的"重任"。
在"謀逆"二字面前,沒有人敢胡言亂語,胡亂攀咬。
相顧無言間,不少御史言官便是憂心忡忡的望向山東兗州所在的方向,表情很是嚴肅。
若要嚴格說起來,世代居住在曲阜的衍圣公可比"泰興王"尊貴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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